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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潛紀聞三筆卷四

  123南陳北李

  124南陳北崔

  125詩家三王畫家三王

  126朱文正與紀文達同赴翰林苑上任詩

  127高文良和風拂人之時評

  128葉星期初不滿於汪鈍翁

  129黃太常密陳平臺灣鄭氏方略

  130武進士臚唱誤班降甲

  131周興岱因規避大考獲咎

  132朱竹君之不肯和同

  133駁斥錢楷閉門求雨之奏

  134廣興周廷棟因民謠獲罪

  135景德因奏請萬壽演戲獲咎

  136幼女叩閽求赦父罪

  137高宗加崇學官品級

  138特旨免貢長江鰣魚

  139言氏譜系之傳疑

  140聖祖親題熊學士閑道錄

  141周文恭召對語

  142部曹翰林之出入

  143祖孫兄弟分占三頭

  144李孚青十六歲入翰林

  145世宗伺察之嚴

  146清漢合璧之殿試策

  147徐士林兄弟之清操

  148李鶴峰有人倫鑒

  149孫文靖參幕職時之器識

  150張彝嘆可謂闇修篤行之士

  151吴珂鳴以舉人同與新進士殿試

  152康熙癸巳萬壽恩科榜之姓氏

  153破肚將軍

  154藍義山諸弟均具文武才

  155奏免昌化浮糧之始末

  156陳左海之學行

  157陳左海主講書院之得士

  158乾隆四十一年西師凱旋宴

  159謝御史陳情疏

  160李紱謝濟世劾田文鏡案

  161陳法之摻行

  162時憲書增注六十干支始於乾隆辛卯

  163駱文忠平石達開之童謠

  ○123南陳北李

  餘姚布衣陳梓古銘,雍正間舉孝廉方正,辭不就。私淑桐鄉張楊園氏。於其鄉先輩陽明之學,棓擊極嚴,撰《四書質疑》以教學者。書體古別,與北地廌青山人李隱君鍇齊名,稱南陳北李。

  ○124南陳北崔

  陳洪綬,號老蓮,諸暨人,前明崇禎間召入供奉,不拜。甲申後,名益高,技亦益進。書法遒逸,善畫山水,尤工人物,得李公麟法,衣紋圓勁,設色奇古。論者謂筆意在仇、唐之上,與北平崔青蚓子忠齊名,稱南陳北崔。

  ○125詩家三王畫家三王

  自昌黎以名次三王為榮幸,而三王二字,遂為雅典。國朝亦有兩三王。漁洋尚書與其兄司勳士祿、進士士祐,連牀唱和,人各有集,世稱濟南三王,此詩家之三王也。王烟客太常時敏,為一代畫苑開山,四方工畫者,得其指授,無不知名。同鄉廉州太守鑑,字元照,亦善山水,摹古尤精。及太常孫麓臺、少司農原祁,以畫侍直內廷,法大癡,淺絳尤為獨絕。人稱太倉三王,此畫家之三王也。太常諸公,又與常熟王翬石谷號四王。石谷亦太常弟子,太常目為畫聖。

  ○126朱文正與紀文達同赴翰林苑上任詩

  大興、河間二相國,同產畿輔,年少同負異才。乾隆丁卯科鄉舉,闈中本定文正第一,後易文達,而文正列第六。通籍後,離合不常,晚歲仍同領清要,文達參知之缺,即文正大拜所遺也。嘉慶十年二月四日,同赴翰林院上任。文正詩云:「十上瀛洲忝領袖,九成鳳翽久迴翔。」以文正自戊辰館選,辛未授職,壬申升侍講,戊寅升讀學,乙未由布政使重授講學,己未教習庶常,壬戌協辦,癸亥掌院事,甲子上幸翰林院,乙丑拜端揆之命,遂為二十七科之首,十番到院。文達則自甲戌館選,丁丑授職辦院事,洊歷學士,後謫戍環,召授編修,總纂《四庫全書》,開坊再為學士,至參大政,蓋九翔鳳池矣,見文正詩自注。惜文達入閣甫半月即逝,鹿鳴重宴,尚欠兩年,文正輓詩深痛之。

  ○127高文良和風拂人之時評

  漢軍高文良公其倬,以從龍世冑,胚胎前光,少歲即以傳人自命。既登第,入館選,乞假讀書,鍵戶不出者數年。研究古今,裁量時務,一一了然於中。以故自詞臣至大位,咸有聲績,督撫數省,政尚廉靜,袪害櫛蠹,外不矜赫赫名,而吏民相安無事,時論譬之和風之拂人。

  ○128葉星期初不滿於汪鈍翁

  汪鈍翁教授堯峰,門徒數百輩,比於鄭衆摯恂。時嘉善葉燮星期方罷官,築室吴縣之橫山下,遠近從學者亦復負笈踵來,廊舍為滿。鈍翁說經,鏗鏗素不下人,與星來[期]持論鑿枘,互相詆諆,兩家門下士,遂各持師說不相讓。後鈍翁沒,星期謂:「吾向不滿汪氏文,亦為其名大高,意氣太盛,故麻列其失,非為汪氏學竟謬盭聖人也。今汪沒,誰譏彈吾文者;吾少一諍友矣。」因取向所摘汪文短處,悉焚之。吴下人士,咸服其古道。星期前宰寶應,值三逆倡亂,驛道雲擾,黃淮交漲,隄岸屢決,毀家紓難,民賴乂安,蓋非僅以文學見者。

  ○129黃太常密陳平臺灣鄭氏方略

  國初平海寇鄭氏一役,袁隨園撰姚公啟聖神道碑,謂發蹤指示,姚實首功,而提督施琅攘之。頃讀沈尚書歸愚文鈔,則姚督部之功,又多出於漳浦黃太常。方督部奉命入閩,太常謁軍門,條平海十便。督部用其策,相與密謀,伺間出奇,先收諸要地,以蹙其勢。乃大開修來館於漳州,來降者予官服車騎,即亡無所問。卒有亡入賊者,皆誇示所有。賊心動,諜至,密使諸營厚欵之,諜即以情輸。戰有日矣,或塓館舍,盛供具,大書某鎮某官公館,聲言某月日某將當來降。賊互猜貳,歸者日衆,賊黨日孤。我師一鼓而下十九寨,遂復海澄,克厦門,澎湖一戰,鄭克塽面縛求貸死,海寇以平。諸將克金、厦門時議悉誅賊黨而以其子女資財犒軍,督部申禁令,全活數十萬衆,亦由太常密請也。太常總藩湖南時,適武昌夏逢龍亂,已陷四府,廷議出京軍,上曰:「湖南有黃性震在,彼佐平數十年海氛,何愁幺麼跳梁輩。」時撫臣亦擬請兵,太常第主靜鎮,未幾,逢龍果誅死。然則太常亦人豪矣。 【按:太常以道士自鄭氏來降,復入臺,以計間劉國軒於克塽,鄭氏由是失勢。見全吉士姚公神道碑,蓋亦唐魏文貞之流亞云。】

  ○130武進士臚唱誤班降甲

  嘉慶二十四年秋,武殿試傳臚,上御太和殿。臚唱時,一甲一名武進士徐開業、一甲三名梅萬清,均未到班。奉諭:事關典禮,非尋常疏忽可比,本應全行斥革,念其草茅新進,徐開業革去一甲一名並頭等侍衛,梅萬青革去一甲三名並二等侍衛,俱仍留武進士,再罰停明年殿試一科,俟下屆會試,再與新中式武進士一體殿試。即以一甲二名秦鍾英拔補一甲一名,授為頭等侍衛,其一甲二名、三名,無庸再補。前筆曾記文進士臚唱誤班降甲,不意鷹揚宴中人亦有此一段故事,爰補錄之。

  ○131周興岱因規避大考獲咎

  侍郎周興岱,以典試江西獲咎,部議奪職,特旨用為翰林院侍讀學士。次年嘉慶癸亥,大考屆期,興岱以年老有疾,懇請休致。上諭斥其不早陳奏,有心取巧,勒令休致。尋復賞編修,因其父周煌曾任上書房總師傅,而興岱亦儤直南齋有年也。按:興岱前官編修,大考嘗列四等,垂老遘此,宜其談虎色變與。

  ○132朱竹君之不肯和同

  朱竹君學士視學安徽,以事降編修,在四庫全書處行走。比歸,總辦《日下舊聞》纂修事。是時金壇于相國敏中掌院,為總裁,于公直軍機,凡館書稿本,披覈辨析,苦往復之煩,意欲學士就見面質。而學士執翰林故事,總裁纂修,相見於館所,無往見禮,訖不肯往。愛之者強拉之至西園相見,學士持論侃侃,不稍下。金壇間為上言,朱筠辦書頗遲。高宗不之罪,曰命蔣錫棨趣之,真特恩也。後學士弟文正自山西歸,復入翰林,從容為兄言宜稍和同者,學士曰:「子亦為是言耶?」文正媿服。

  ○133駁斥錢楷閉門求雨之奏

  嘉慶十二年,春夏恒暘,光祿卿錢楷請依《漢書》求雨閉陽縱陰之說,將正陽門石道停工。上謂:「五行生尅,大率經生傅會。即如《漢書》求雨注內所稱,閉南門、禁舉火之類,一鄉一邑或可偶一為之,京師都會之地,設令正陽、崇文、宣武三門暫閉數日,成何政體?從前竇光鼐惑於此說,竟有不開房門、出入窗牖之事,豈非笑談?雨澤愆期,惟當勤修實政,敬迓天和,所奏應無庸議。」聖人應天之誠,見理之大,自非儒臣所能幾及。即所舉竇僉都一事,亦可見四聰之畢達矣。

  ○134廣興周廷棟因民謠獲罪

  「周全天下事,廣積世間財」,此嘉慶間山東民謠。緣內務府大臣廣興、左都御史周廷棟,奉命往東省審案,廣興黷貨營私,周廷棟為之隱飾,衆怨繁興,謗書騰播,此十字遂達天聽。讞鞫得實,奉旨,廣興伏法,廷棟屏斥不復用。後之乘傳四方者,無謂人言不足恤也。

  ○135景德因奏請萬壽演戲獲咎

  仁宗睿皇帝五旬萬壽,御史景德奏請於萬壽節令城內演戲設劇十日,歲以為例。得旨,以景德冒昧陳奏,照溺職例革職,並發往盛京差遣,充當苦差。考前代每遇慶節,大酺連旬,百戲曼衍,以視聖朝敕幾勤政,屏黜侈浮,相去奚啻霄壤哉。

  ○136幼女叩閽求赦父罪

  嘉慶十七年,四川重慶州十一歲女子佘酉州,以其父佘長安遣戍湖北,其祖父母年逾八旬,無人侍養,匍匐入京,叩請釋放。臺臣為之奏請,上以佘長安原犯情罪尚非常赦所不原,念伊女年幼至性,加恩釋放回籍,是又本朝一緹縈、秦休矣。

  ○137高宗加崇學官品級

  康雍以前,各省府教授係從九品,學正、教諭、訓導均係未入流。自高宗登極,一日,念及學校之官,所以訓迪多士,厠居流外,則與雜職無殊,諭吏部議奏,賞給品級。遂議教授加為正七品,學正、教諭加為正八品,訓導加為從八品,升轉仍照舊例。今年辛未大挑得教職者,偶來問及階級,因詳告之,而并錄於此。

  ○138特旨免貢長江鰣魚

  長江漁船,每歲四月,向有貢獻鰣魚之例,沿明制也。康熙朝奉諭停止,而地方有司改為折價,向網戶徵收,解充公用。胥吏因緣苛索,沿江居民捕魚為業者苦之。乾隆初年,復奉特旨豁免,永著為例。康祺按:《唐書》詔罷貢鮮,史臣以為盛德,然皆由孔戣、元稹輩之乞請。若本朝則邊方土貢,恩旨罷免者,代不絕書,長江鰣魚,特其小小者耳。

  ○139言氏譜系之傳疑

  先賢言子後人,大宗在浙之山陰。康熙辛卯,江南學臣張元臣疏請賢裔宜與世襲,倫敍當及言述子名然。然投狀謂:「先世以守越留居,久離墳墓,請如前明衢州孔洙讓公爵與在曲阜者例。」 【按:孔洙讓爵在元代,此作前明誤。】 時論高之,見宜興吴德旋《初月樓見聞錄》。惟考江蘇撫臣王度昭請卹賢裔疏稱,子游七十三世裔孫廩膳生言德堅,實係大宗嫡派,宜予承襲。又《陶晚聞集·五經博士言先生墓誌銘》,亦稱進譜牒請世職,均出德堅,後遂以德堅承襲。二書並常熟各志,均不言大宗在山陰及述子讓職事。豈常熟一支揜其美與?抑德旋之言之無稽邪?大賢支派,典禮攸關,他日終當求言氏宗譜一質證之。

  ○140聖祖親題熊學士閑道錄

  康熙癸丑冬,上特召孝感熊文端公至起居注,同葉方藹、張英、韓菼輩試作《太極圖說》,公作尤稱旨,拔置第一。問平時所著明道之書,公以《閑道錄》對,命取進呈。公趨歸,取刻本詣弘德殿恭進。次早,入侍講筵,上霽色謂曰:「朕披閱所著《閑道錄》,正大精醇,斯誠斯文的派也。」少頃又曰:「錄中崇正闢邪,極透切,有功聖道不淺。」遂親題其籤曰:「熊學士閑道錄,」置之御几,宋元理學諸儒臣,無此榮遇也。

  ○141周文恭召對語

  周文恭煌以乾隆庚辰典閩試,臨辭,召問颶風及天后顯應事。上笑曰:「爾輩是上佛骨表者,亦信佛耶?」見公所作《海山存稿》。

  ○142部曹翰林之出入

  今庶常改部曹,滿員或有重入翰林者,漢員則回首玉堂,居然天上矣。雍正間,新淦王太守泰甡,捷甲辰會試,讀書中祕,用才能轉戶曹,既躋正郎,復歸庶常,散館列一等,授職編修。其由庶常改戶部詩云:「豈解度支籌國賦,但能清儉懍官常。」授編修詩云:「三載戶曹居下考,一時翰苑忝頭班。」皆紀實也。

  ○143祖孫兄弟分占三頭

  桐城劉輝祖,康熙庚午鄉舉第一。同產弟捷,舉康熙辛卯鄉試亦第一。兄弟解元,世所罕有。而其祖若宰,實前朝崇禎戊辰及第第一人也。《望溪集》紀之。祖孫兄弟,分占三頭,是不得不歸之堪輿之靈矣。

  ○144李孚青十六歲入翰林

  合肥李編修孚青,文定相國子也。康熙己未入翰林,年纔十六。本朝科第之蚤,惟順治乙未滿洲伊文靖公桑阿,館選時與之同歲。

  ○145世宗伺察之嚴

  相傳世宗在位,嫉臣下紀綱之不肅,苞苴之盛行,凡關防風憲衙門,多密遣親信邏察,以故萬里若堂階。世所述軼事甚夥,以未見紀載,不敢筆也。《海濱人物抄存》,稱天津周撫部人驥,雍正丁未進士,以禮部主事視學四川, 【按:《清祕述聞》作以戶部郎中任。】 三年,操守清潔無苟且。先是,本部堂官薦一僕,甚勤敏,至任滿,數請先行。公曰:「我即日回京覆命,若當隨往。」其人曰:「我亦欲回京覆命耳。」公驚詢,乃曰:「某實侍衞某也,特來伺公。公考試好,某將先期奏聞矣。」公歸,果蒙襃旨。公弟人騏為公立傳,敍其事甚詳。

  ○146清漢合璧之殿試策

  國初新庶常年少者,多派習國書,蓋期其兼綜九能,儲承明制誥之選也。至殿試對策,則從無以清書入卷者。康熙戊辰科進士仁和凌紹雯,少習清書,廷對日,用清漢合璧體書寫,讀卷諸臣,靡可位置,乃以之殿二甲。大抵闈場應奉之作,令甲昭垂,不必獨為其異。雄才邃學,揚聲有期,側藝偏長,詭遇可耻。如紹雯者,設拘守常格,隨衆漢體, 【按:漢體二字,岳倦翁以之稱飛白書,蓋避鄂王諱也,借用之。】 豈併此二甲未名亦不得耶。

  ○147徐士林兄弟之清操

  文登徐中丞士林,居官清潔自勵,不名一錢,以賢勞沒於蘇松巡撫任。同官賻贈千金,其弟士楹卻之曰:「兄素矢清白,恐拂初心,不敢收。」高宗聞而嘉之。時士楹以孝廉家居,一日,忽奉旨賜進士,授東粤某邑令。人謂中丞兄弟之茂伐貞操,宜其渥承天契也。

  ○148李鶴峰有人倫鑒

  晉甯李鶴峰中丞因培,有人倫鑒,典學三吴,幕中賓僚如趙光少文哲、張舍人熙純、陸副憲錫熊、孫撫部永清,皆東南選也。中丞嘗語諸公曰:「少華 【熙純字。】 才豐遇嗇,清而不華。損之、 【文哲字。】 耳山, 【錫熊字。】 當為名侍從,耳山官尤貴,但非封疆才。文淵 【永清字。】 大器,恐晚成,他日必以幹濟為朝廷倚重,惜余不及見耳。」後果應其言。

  ○149孫文靖參幕職時之器識

  孫文靖公之尊人文淵中丞,以諸生客游入粤東,應胡偶韓方伯文伯之聘。方伯性嚴毅,高立崖岸,中丞與抗禮,不少損抑。土司某,以爭廕襲相訐,提驗照勘,皆前明印璽。幕中執事,擬以私造符信,律法當斬,株連甚衆,中丞心寃之。丙夜,私具藳而言之方伯曰:「此酋志在爭廕,無他腸,且叛逆罪至重,安可妄坐。」方伯曰:「大府旨也。」中丞持之力,因曰:「君備職旬宣,遜大府一階耳,何奉令承旨若此。且君素有剛正聲,今胡為者。」方伯曰:「限迫矣,易稿豈倉猝能辦?」中丞乃出袖中私所為稿,方伯讀之大喜,以白大府,大府亦喜,竟從其議,活二百數十人。或曰:中丞兩世開府,此一事即其陰德也。康祺按:陰德之說,尚書杳茫,以一秀才參幕府,而器識果毅,政治明練,出居停主人上,固知此座之不久將屬矣。

  ○150張彝嘆可謂闇修篤行之士

  高淳張彝嘆進士為諸生,試必冠其曹,困舉場三十載,未嘗有慍色。治詩古文,所得皆警邁,而未嘗爭名於時。年近五十,始登甲科,而不肯試為吏。其既升於禮部也,宗伯韓文懿公昌言於朝,張自超宜在上甲。自超踵門曰:「某有母,病且衰,某登上甲,必以職留,公當愛人以德。」可謂闇修篤行之士矣。

  ○151吴珂鳴以舉人同與新進士殿試

  順治丁酉江南科場之獄,主試房考十人皆伏法,初筆載之矣。其新中舉人,章皇帝親加覆試,江南斥革者方域等十四人,停科者史繼■〈亻矢〉等二十四人, 【按:史館雜記,又有流尚陽堡八人,檔案未載。】 惟武進吴珂鳴以文理獨優,特準與新貢士一體殿試,尋改庶吉士,誠所謂塞翁失馬也。

  ○152康熙癸巳萬壽恩科榜之姓氏

  康熙五十二年癸巳,為聖祖皇帝六旬萬壽恩科,順天鄉試榜發,第一名孫見龍,第二名黃文虎,時號龍虎榜,猶唐貞元間韓昌黎登進士稱龍虎榜,元至正間之有麟鳳榜也。又是科榜中稀僻之姓,如《南部新書》所謂榜花者,有萬承蒼、壽致浦、千殊、春臺四人,時又號萬壽千春榜。傳之後人,又添詩賦好題目矣。

  ○153破肚將軍

  康熙間,澎湖之戰,漳浦藍軍門實為前茅。賊艦蔽江,迎敵,礮中過腹,腸出矣,血淋漓。公族子法為掬而納諸腹中,四弟瑗傅以衣,五弟珠持匹練連腹背交裹之,公大呼殺賊,不暇顧也。有紅毛醫能治之,卒無恙。臺灣平後,公入都,抵趙北口,遇聖駕出水圍,馬凝立不及避,乃舍騎步入粱園中。駕至,遣侍衞問誰騎。公乃出曰:「臣藍理從福建來者。」上問:「是征澎湖時拖腸血戰之藍理邪?」公奏曰:「是。」召至前,問血戰狀,解衣視之,為撫摩傷處,嗟歎良久。嗣專閫吾浙,每遇南巡,迎謁聖駕,見公輒語諸王公以拖腸血戰狀。又引見皇太后曰:「此破肚將軍也。」康祺按:東漢賈復、北齊彭樂、唐郭琪,皆以臨戰腸出,力疾殺敵為奇勇。軍門澎湖之役,復何減古之驍將哉?

  ○154藍義山諸弟均具文武才

  藍義山軍門諸弟,皆以平臺功加都督。瑤功最多,未仕卒。瑗至金門鎮總兵,與公皆喜書擘窠大字,揚盾一躍三四丈。珠官參將,勇不讓諸兄,而性敏嗜學,能背誦《通鑑綱目》,不遺一字。一門英傑,亦近代所希已。

  ○155奏免昌化浮糧之始末

  廣東昌化縣,正賦不及二千,而中有浮糧六百餘兩。蓋自前明成化中山水圮城,附郭膏腴,悉就淪沒,遂有此無徵之額,民間困累百年,至崇禎朝始得懸豁。而本朝定鼎,以明季賦重,悉照萬歷間舊額,於是薄海驩欣,而昌化獨有向隅之歎。康熙間,常熟陶紫笥先生元淳宰茲邑,屢列狀申大吏請免。最後撰《浮糧攷》一冊,迄不得上聞,垂沒猶以為憾。令子晚聞太常正靖居言路時,始端牘籲陳,獲邀俞旨。嗚呼!賢矣。大凡一命之士,存心利濟,精神氣力之所注,雖時會中梗,必有獲申其志之一朝。然而粃政易滋,神君難覯,循良繼世,往牒尤稀,如陶氏父子,亦可以風型天下矣。

  ○156陳左海之學行

  國朝閩大儒,其通經澤古,躬行粹然,必以嘉慶間左海陳先生壽祺為巨擘矣。先生幼而能文,博奥驚其長者。年十七,遺書同縣薩君玉衡,自咎不能高行邃學,擔荷世宙,如宋廣平、范希文;雄節偉略,建樹奇勳,如終孺子、班仲升;焠掌苦學,目不窺門,如董廣川、何邵公。然自守澹靜,力絕徵逐,非同志一人弗妄交,而其胸中時有浩浩落落、慷慨鬱勃不可告人之意。蓋其年少自狀如此。既官編修,方直淵雅,重於朝列,以不得迎養二親,常愀然不樂。父喪奔歸,終身以為大慼,服闋,遂乞養母,教授生徒,以供朝夕。謂其門人張岳崧曰:「吾惟不屑不潔,不以不廉之財奉甘旨,不以不義之行欺晨昏,差告無罪爾。」母沒不復出。嗚呼!志行若先生,即無訓詁文筆之長,何嘗非人倫坊表耶?

  ○157陳左海主講書院之得士

  左海先生歸田後,門徒若雲,贄幣疊至。主講仙游、清源兩書院,以學古敦行,率多士重廉耻、尚經學,優其禮貌,嚴其董戒。士初苦之,而久乃悅服。巡撫上元葉公,堅請移席鰲峰,先生與之約,請先察學行,後攷文藝,牒郡縣舉其孝弟廉潔者、通經學古秀異有才者及歲科試高等若輩舉優行者,守令以禮資送,乃扃試而錄取焉。作《義利辨》、《科舉論》、《知耻說》,揭於講堂。又為規約,教以正心術、廣學問、慎交游、肅禮儀,悉發藏書,使博觀而精擇之。日稽其課,月攷其能,經史文章,因所長而裁成之,不為一格。故游先生之門者,若仙游王捷南之《詩》、《禮》、《春秋》諸史,晉江杜彥士之小學,惠安陳金城之《漢》、《易》,將樂梁文之性理,建安丁汝恭、德化賴其瑛、建陽張際亮之詩古文辭,皆足名家。而惠安孫經世學成,蚤世其名,亦在通志儒林傳中。先生嘗客吾浙,為阮文達公課士,仁和趙坦,德清徐養源、養灝,錢塘嚴杰,臨海洪頤煊、震煊,皆相從問業,多所興起。傳曰:儒以道得民,師以賢得民;先生殆兼之矣。

  ○158乾隆四十一年西師凱旋宴

  乾隆四十一年,皇太后幸甯壽宮,賜皇帝膳,並以西師功蕆,於階下賜將軍阿桂、豐昇額暨從征將領之功績最著者掄二十三人及軍機大臣六人飯食,賚物有差。此曠古難逢之凱宴也。

  ○159謝御史陳情疏

  全州謝先生之重入臺垣也,戇直如初,高宗屢襃之。時先生繼母蔣氏家居老矣,先生上疏乞補外,曰:「竊惟科道之望內陞,甚於外轉,而人情即願外轉,不願左遷。況臣負罪至深,受恩至重,欲圖涓埃之報,宜依日月之光,而纔熟龍顏,遽辭鳳闕,犬猶戀主,蛇亦銜珠,臣獨何心,敢昧斯義。伏念臣繼母蔣氏,年已七十一歲,臣又係獨子。憶自雍正甲辰秋服闋赴補,母子離別,十五年於茲矣。丙午冬從軍出塞,母氏含藜藿以弄孫,倚門閭而望子,又十二年於茲矣。臣今雖復朝班,尚違子舍。頃者,母氏書來,道及行動艱難,耳目昏瞶,開緘捧讀,愧懼交并。欲歸養,則家道貧苦,甘旨不供,不孝有三,其一斯在。欲迎養,則廣西至京,水陸七千餘里,江湖之風波可畏,車馬之顛覆亦可虞。欲歸省,則往返動經半年,在家不過數月,乍逢又須告別,既別卻難再逢。慈母之涕淚轉多,游子之方寸終亂。是則矢忠矢孝,二者難兼,而在官去官,無一而可。臣再四躊躇,惟有外轉鄰省,庶得迎養數年。但臣才能既不稱道府之官,而遷轉又從無自請之例,違例干澤,端不可開。伏乞敕部治臣妄請之罪,或知州或知縣,降授微員,憫臣將母之忱,或湖南或廣東,量予近地。臣亦知風麈下吏,遠遜臺諫清班,然民社在身,外得竭駑駘之力;母子聚首,內得伸烏鳥之私。雖公庭屈膝於上官,勝往歲荷戈於荒塞。」尋有旨,授湖南督糧道,旌直臣也,奬孝子也。聖人之曲體人情,誠非前古所有,而先生陳情一疏,至誠惻怛,浩氣淋漓,文品尤在李令伯上,故全錄之。

  ○160李紱謝濟世劾田文鏡案

  雍正間,田文鏡劾河南屬吏黃振國、汪諴、邵言綸等,直督李公紱言其寃。欽使往按驗,還奏文鏡所劾是。御史謝公濟世又劾文鏡貪黷,奏入,與紱語多同,上疑焉,命九卿科道集刑部訊交關狀。謝公辨無有,而刑部尚書勵杜訥曰:「是當刑訊。」御史永豐陳公學海在班中,忽起走庭中,北向大言曰:「與謝某交通者,我也。」大臣皆愕然。陳公故以部郎從欽使河南,得文鏡欺罔狀,又為奏爭不能得,歸嘗發憤為同僚言之者也。大臣將以聞,請并訊,俄有旨罷訊,謝公革職,發軍前効力,陳得無事。然明年卒以告病驗不實,亦遣戍去,蓋亦錚錚血性男子矣。

  ○161陳法之摻行

  貴州陳兵備法,在翰林時,與山西孫文定公、廣西謝御史濟世友善。三人者,皆清直介立,論事引義,慷慨志相得也。陳公守順德,引疾歸,高宗登極,文定薦起之。陳公官淮揚道,攷論河務,為一書曰《河干問答》,文定見而善之,復以之奏御。及文定督湘楚,治謝公獄,稍稍袒巡撫許容,歸京師,過陳公,公謝不見,自是交遂絕。乾隆十年,河決江南陳家浦,河督白莊恪公鍾山被劾去官,責令賠補。陳公已調大名道矣,念舊與莊恪同事,不可使獨受譴,牒部科自引咎,且為莊恪辨析。大臣以聞,下部議,奪職戍軍臺。公以四駱駝負書數萬卷,赴第十六臺,日著書,居二年,成《易箋》八卷,多取朱程傳義發明之,而異者亦多。自序不欲如前人株守師法,黨同伐異之所為也。康祺按:陳公操行貞坦,出處光明,不忝為洛閩之學。孫文定乃有此失,可見義理辨析之精誠,不得有禍福權變之說略參其中也。

  ○162時憲書增注六十干支始於乾隆辛卯

  欽天監例於時憲書紀年下注一歲至六十歲干支。高宗六十萬壽,命監臣增注六十一歲至百二十歲,自乾隆辛卯後,永以為式,蓋受祚之延長,聖心若可預必云。

  ○163駱文忠平石達開之童謠

  粤逆石達開之擾四川也,朝命兩湖總督駱文忠公督師援勦。穆宗登極,調公督四川,公方攜湘中兵隨征,而以記名道黃忠壯公醇熙、記名按察使蕭壯果公啟江分統之。二公先後陣亡,公率所部,卒以同治元年四月,禽石逆於紫打,蜀亂始平。先是蜀中謠云:「四川地土薄,硝磺用不著,若要太平時,除非馬生角。」蕭俗書作肖,蕭、黃同勦石逆,猶加二字於石旁也。治賊無效,故曰用不著。角各音近,馬生角,馬旁各字,指公姓也。然則前史所紀諸謠讖,非盡秉筆者之好採異說矣。

  ●郎潛紀聞三筆卷五

  164王東皋操行之清矯

  165姜制軍幾誤劾傅同知

  166王壯武之軍制

  167王壯武張宴九嶷山

  168通州為漷縣舊治

  169社稷壇禱雨用玉

  170高宗午門受俘詩

  171乾隆朝之正殿朝會

  172有裨實用之國語

  173林茂之之耐貧

  174王漁洋謁邵潛夫布衣

  175西人受困於嵊縣鄉民

  176徐時棟《偷頭記》

  177宋尚書平亂之鎮靜

  178趙恭毅撫楚時微行察事

  179福康安威福自恣

  180李淩漢捐貲平楚蜀險灘

  181鄧嶰筠奏免潁州婦女隨犯答配之舊例

  182唐鏡海感化苗民

  183木龍為治河利器

  184黃河水汎之羊報

  185李良年之立品

  186海蘭察有忠勇之子

  187孫文靖從征緬甸時遇險

  188鄞縣阿育王寺忍辱松

  189顧祖禹不願列名一統志

  190方輿紀要為人訾議

  191周制府刊行晉略

  ○164王東皋操行之清矯

  康熙中,王新城論鹽法,嘗言但以兩淮付王東皋,兩浙付魏環老,而久於其任,何患不肅清。《陸清獻年譜》亦稱,王東皋之在吏部,壁立千仞。東皋蓋湯陰王御史伯勉字也。少貧,借榻枯寺,忍饑讀書。順治初通籍,謁選,授行人,充山東詔使,卻例餽,不干有司一語。遷吏部郎,掌選事,清介日有名。嘗語人曰:「岳忠武,吾縣人也,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怕死,吾生平誦此二語,惟求無媿。」同年范印心自平陽入覲,知其貧也,懷金將貽之,謁其廬,語久之,卒不敢出而退。一羊裘十年,毛盡脫,同官醵金製裘一、帽一遺之;東皋曰:「伯勉生平未嘗受人一錢,何敢煩公等。」同官言於尚書,固勸之,乃受。一日,世祖諭旨至部,示滿洲尚書韓岱,尚書以無漢字,召東皋至,屬書之。辭曰:「譯字非郎中職,出上意邪,伯勉不敢不書;大臣意耶,腕雖斷,不敢書也。」既改御史,時有貲郎將授正印官,持奏乃已。巡城,豪強屏息,無敢有輕裘怒馬洋洋道上者。考滿內用,臺長將以巡鹽兩淮薦,力辭不可,曰:「內用之員,例不奉差,必以此事相付,則前此弊竇,吾不敢隱也。」薦者懼而止。丁憂,服除遽卒,朝野惜之,謂斯人再出,其所表見,何遽落魏環老下邪?

  ○165姜制軍幾誤劾傅同知

  山陰傅公平苗之績,邵陽魏氏、平江李氏紀之詳矣。方公官鳳凰廳,用前人鵰勦法,戰守年餘,碉堡林立,苗垂困。兵備成甯忌之,數言於姜制軍晟,傅同知不去,苗必大亂。已而吴陳受果擾內地,制軍意動,將劾傅召亂。會巡閱至某縣驛,方飯,而苗數千環行館,噪索食,犒之不退。中夜,聞門外驚鬨,嘑號鼎沸,睋而寂然。一人從數卒入謁,傅公也。制軍歎曰:「幾誤邊事」,即委傅公討賊,一戰俘陳受。自後責成,盡用其策,苗禍乃紓。人才之進退、邊疆之安危繫之。讒口百出,長城立摧,如姜制軍者,蓋幸有此行館一驚矣。此事他書未載,惟錢氏《記事藳》稱姜公劾疏,賴幕府崑山李以謙而少留,然則苗疆之安堵,以謙功在制軍上。

  ○166王壯武之軍制

  王壯武公生曾文正同縣,文正識為將才,而義師東征,不甚倚為緩急。湘楚人士,咸謂壯武輕改營制,失文正歡,非也。按:何應祺作壯武傳,稱公陳法,隊左右各百人,鼓之,人魚貫為兩行,左馳右,右馳左,三馳而圜,皆持滿外向。再鼓之,則左右馳,復其伍,對向為格鬬,左起則右伏,右起左亦如之。三起三伏,士復馳,乃變圜為方。於是後軍分出,左右蛇行,繞攻前軍,三合而退。其前左右軍,亦互為進退。主將鼓角鳴,臺上旗周麾,士周馳聚為城郭,城為三門,先聚者為左右行,先自門出,餘亦次第復為隊。士惟視聽旗鼓,疾走如風雨,無聲息可聞也。又宋采蘅《蟲鳴漫錄》,稱壯武督兵勦賊,每三五日集衆講聖諭廣訓及性理諸書,暇日,令軍士習射作字,及聞令出,衆皆奮勇爭先。公親執桴鼓,一鼓而軍士排列如牆,再鼓左右翼兜圍如張翅,迨賊營礮子落於前,然後三鼓,而馳勢如潮湧,無不全勝。據此,則壯武之營制,雖非文正手定,其陣法實參互古意,兼集衆長。文正識量恢宏,必不以此苛責。康祺攷壯武初從文正,先挫於羊樓,繼敗於岳州,賴文正惜公材武,以水師密脫而士卒喪亡極多,文正一生謹慎,殆嫌其意氣之過銳,故九江之役,不敢挈以偕行。迨公智略益神,勛烈益茂,盡瘁戎幕,湘楚失聲,惟文正亦深惜將才之難得,豈復以前事繩之? 【按:公卒後,張忠毅運蘭、劉忠壯松山,遞統其衆。後忠壯兄子京卿錦棠,掃清漠北,亦用此軍,皆恪守公成法云。】

  ○167王壯武張宴九嶷山

  咸豐五年春,王壯武由楚邊追賊於粤境,假道甯遠。張老人者,年百一十八歲,縣中不知有老人,饑寒鮮賙恤者。公入其縣,即遣人存問,為置田宅,資其子使娶婦,且召飲之。比公破賊還,復途過省老人,老人則已抱孫矣。乃邀之登九嶷山,合賓客部曲張宴山上。是日為公封翁生朝,客以次奉觴,遙為壽,且慶公功。酒酣,公起望山東雲波浮湘,悲樂故里,悵然曰:「錱常有三恨,恨任事太早、學業太淺、用心太苦而多忤人。身遭時變,以士卒用力,人號為勁軍,吾常恐世亂未已,將無以畢三恨,奉養二親,為將奈何?」老人起執爵,慰以大義,合席舉酒極歡。公班師回楚,即乞假幕府省親,於是離家已四載矣。迹公九嶷張宴一會,覺驅車九折阪,置酒三垂岡,叔子游峴首,梁公陟太行,前史風徽,猶可頡頏也。

  ○168通州為漷縣舊治

  士大夫往來京師,多假道通潞,故其地張家灣、河西務諸名,最熟人口。按:通州城南,舊有漷縣,本漢泉州地。遼初為漷陰鎮,後陞為縣。元至元間,改漷州屬大都路,明復為縣。本朝順治十六年,知縣鄭駿以其地狹人稀,申請裁併,遂於是年改併通州。今放棹潞河,無復知漷縣舊治矣。 【甲戌初夏,舟過紀此。】

  ○169社稷壇禱雨用玉

  本朝典禮,凡社稷壇春秋常祀用玉,惟禱祀不用。乾隆二十四年,社稷壇禱雨,高宗諭旨曰:「玉以芘蔭嘉穀,使無水旱之災,傳記所稱,於義最著」。特勅所司仍用玉將事。大聖人之敬恭禋祀,據經定禮,雖一物之微,其不留闕憾如此。

  ○170高宗午門受俘詩

  受俘獻馘之禮行諸午門,所以欽鴻貺、揚武功也。高宗皇帝威德遠敷,疆圉式廓,乾隆乙亥,勦平準噶爾部,一歲而再行斯典。及庚辰底定回疆,討平攢拉促浸,皆遞舉盛儀。前代曠數百年所未逢者,今先後六歲中,觚棱金爵之旁,凱歌四奏,可云極盛。乃恭讀御製受俘詩,於乙亥則有曰:「天德好生還貸死,海濱多蹇又逢屯。」於庚辰則有曰:「從今更願無斯事,休養吾民共樂康。」於丙申詩注則曰:「從此益願洗兵,長不用矣。」我先朝撫順鋤逆,不得已而用兵之微意,萬世猶可仰見也。

  ○171乾隆朝之正殿朝會

  正殿朝會,雖舊典,然率不舉行。乾隆二十五年,上以平定金川,又值聖壽四旬之慶,故一舉行。後十年西師武成,綏服回部,±達克山、安集延、哈薩克、布魯特,咸稱臣入貢,兼值五旬萬壽,仍命在太和殿朝會宴饗。時將軍兆惠自葉爾奇木得回部樂,奏送適至,因命於大饗所陳諸部末肄之。天顏大喜,作歌兩章,以紀其盛。

  ○172有裨實用之國語

  本朝入關以來,從龍舊裔,大都漸習華言,若漢臣則雖號稱博雅之人,亦未必諳曉國語。康祺昔嘗留意於此,苦無師承,爰取欽定《日下舊聞考》、《譯語總目》為宗,參以各種官書,擇其有裨習用者錄之,以備遺忘。安巴堅,大理也。伊喇,黍也。錫里,選拔也。希達,門簾也。色珍,車也。唐古,百數也。穆濟,大麥也。赫德,渣滓也。罕都,稻也。洛索極濕,難耕地也。貝勒,管理衆人之稱也。尼楚赫,珍珠也。布希,膝也,又去毛鹿皮也。尼堪,漢人也。巴圖魯,勇也。拉里,爽利也。布達,飯也。呼沙呼,鴟鴞也。薩都拉,結親也。鄂爾多,宮也。圖喇,柱也。安圖山,陽也。巴延,富也。赫嚕,車輻也。斡氣,味也。果實,疼愛也。烏珍,重也。舒嚕,珊瑚也。霞哩斜,眼也。呼嚕,手背也。扎克繖,霞也。伊勒希,副也。按班,大臣也。烏珠,頭也。實勒們,鷂子也。愛滿,部落也。瑪,粗也。蘇庫,皮也。尼瑪哈,魚也。阿勒錦,聲譽也。和勒博,聯絡也。伊徹,新也。實納,亦新也。察喇注,酒器也。吉勒展恕泰費音,太平也。納地也巴納,地方也。沙克珊,狡猾人也。善延,白色也。索琿姜,黃色也。達勒達,隱避處也。瑪魯,瓶也。聶赫,鴨也。伯特,才力不及也。卓哩,指之也。和卓,美好也。愛新,金也。蘇赫,斧也。雅勒呼,肉槽盆也,亦大槽盆也。達,為首之稱也。烏達,買也。烏嚕,是也。佛伸,柄也。準布提,撕也。達春,敏捷也。尼嚕罕,畫也。塔哈,客也。達掄,飲馬處也。錫津,釣魚絲線也。博勒和,潔淨也。琿楚,冰牀也。舍音,色白也。斡罕,袖頭也。瑠和海,白魚也。阿達奇,鄰也。尼雅滿,心也。齊喇,嚴也。哈蕃,官也。桂齊,善也。阿蘇,網也。已上皆滿洲語。特里衮,為首之謂也。圖魯卜,形勢也。託果,釜也。舒蘇,高粱也。索多烏翅,大翎也。道喇,下也。諳達,夥伴也。特哩,齊整也。徹伯爾,廉潔也。保喇,雄駝也。巴圖,堅固也。鄂勒哲,壽也。錫寶齊,養禽鳥人也。集賽,輪流值班也。和爾果斯牧地,遺失也。齊蘇,血也。哈喇,黑色也。哈斯,玉也。達爾罕,凡有勤勞者免其差役之謂也。察納那,邊也。伊嚕,凈也。布哈,犍牛也。果勒,河也。特穆爾,鐵也。雅克結,實也。喀喇,黑馬也。庫庫,青色也。齊達勒,勤也。伊克,大也。德勒,衣也。丹,有也;岱,亦有也;台,亦有也。伊蘇,九數也。察罕,白色也。博囉,青色也。額森,平安也。阿爾,花紋也。尼格,一數也。納奇錫,絨線也。羅卜科,淖泥也。博爾濟,二輩奴也。和必斯朵,器名也。都哩,式樣也。默色,器械也。博果岱,麥也。塔齊兒,瘠地也。和坦,城也。永和爾,絨也。和遜,空也。伊爾,鋒刃也。圖裂圖有,柴也。阿穆爾,安也。烏蘭,紅色也。準,東也。阿薩爾,閣也。珠古,厚也。摩該,蛇也。博果密,包裹也。瑪勒圖,有牲畜之謂也。瑪勒,牲畜也。鄂齊爾,金剛也。達納,管也。色辰,聰明也。庫魯克超,衆也。布延,福也。格根,明也。特古斯,全也。布爾罕,佛也。察克,時也。蒙古臺有,銀也。烏德美,送也。多羅岱,七數也。筆且齊,寫字人也。札爾古齊,斷事人也。賽音,好也。衮,深也。巴克實,師也。濟蘇,顏色也。特爾格,車也。伊遜,九數也。岱爾,牡鹿也。札達,石也。札拉爾,帽纓也。特穆津,鐵之最精者也。奈曼,八數也。索諾木納木結,有福人也。噶布拉,天靈蓋也。諾摩罕,樸實也。蘇蘇勒巴,敬也。達嚕噶齊,頭目也。鴻和爾,黃色也。拜珠,存也。索約勒,教化之化也。哈陶,剛也。阿實克,利也。婁,龍也。都爾蘇,規模也。台哈長,毛也。圖們,萬數也。納琳,紬也。阿巴齊,行圍人也。多羅,七數也。尼古勒,罪孽也。珠格爾,閒散也。額蘇倫,梵天也。拜達勒,形像也。奇塔,漢人也。伯奇,堅固也。薩巴器,四也。呼喇楚,積聚也。浩爾齊,吹笳人也。和斯,雙也。茂不,善也。克哷野,外也。哈布爾,春也。克特,火鐮也。塔斯,性烈也。伊札爾,根源也。拜,不動也。諾音,官長也。實古納,審問也。達蘭,七十數也。阿嚕岱,山陰也。蘇嚕克,牧羣也。奎騰,冷也。都古爾濟,盈滿也。克埒木,牆也。諾海,犬也。阿固岱,寛也。烏蘭巴爾紅,虎也。哈喇婁黑,龍也。錫里濟,選拔也。已上皆蒙古語詳。衮,理事官也。迪里,頭目也。薩勒迪,甲也。珠克,房屋也。已上皆索倫語。伊實,智慧也。達什,吉祥也;札實,亦吉祥也。多爾濟,金剛也。帕克斯巴,聖也。僧格,獅也。昌,酒也。通,飲也。諾爾布,財也。蘇隴,守護也。裕勒,地方也。綽爾濟,法師也。鄂特色爾,金光也。敏珠爾,無違之謂也。額琳沁,寶也。佐特,庫也。淩,長也。藏布,美好也。雲丹,才也。索諾木,福也。策,壽也。貝實勒,琥珀也。衆密克,智慧眼也。足克戩,首飾也。古爾,帳房也。嘉勒斡,勝也。扎巴,徒弟也。默,火也。沙,肉也。明埒,好名也。棟,硨磲也。阿,五數也。年,妙也。圖沁,大力也。綽斯,法也。安布,不善之謂也。古拉,身也。納克楚,黑水也。嘉木陽,文殊菩薩也。已上皆唐古特語。夫稽詢故實,必先由語言文字入門,今日士大夫苟留心世故,講求西法,雖習李耳戎言,學郝隆蠻語,亦復何嫌。況煌煌乎中朝國語乎?抉擇登載,殆不過千百之什一,宏雅之士,或有以引其緒焉。

  ○173林茂之之耐貧

  《池北偶談》:茂之居金陵,年八十餘,貧甚,冬夜眠敗絮中,其詩有「恰如孤鶴入蘆花」之句。方爾止寄詩云:「積雪初晴鳥曬毛,閑携幼女出林皋,家人莫怪兒衣薄,八十五翁猶縕袍。」按:茂之林氏,古度福清人,國初移居金陵,嗜客耽吟,遠避權要,殘氊破榻,讀書琅琅。孤鶴蘆花七字,漁洋愛其雅韻清才,予尤多其貞操介節也。

  ○174王漁洋謁邵潛夫布衣

  通州布衣邵潛夫,明萬曆間已以詩歌名江表。康熙初,年八十餘矣,家貧,苦徭役,值漁洋司李揚州,按部抵境,首謁邵。邵所居委巷,乃屏輿從徒,步而入。邵曰:「適有酒一斗,能飲乎?」漁洋欣然為引滿,流連移晷始別。有司聞之,立除其役。康祺謂,此雖小節,亦晚近貴人所難。

  ○175西人受困於嵊縣鄉民

  浙江嵊縣有小村落,曰俞家莊。道光壬寅,西人寇吾郡,官兵莫能禦,越州震動,嵊尤有脣齒之憂。鄉民起相約,捕魚海上,一日,見有夷船停泊,突入其船,奪其兵仗,殺夷人過半,折毀其船,取其貨物以歸。意夷人必來報復,乃操小舟十餘隻,載稻草管索,捕魚海上如故。不數日,果見火輪船二揚帆來。鄉民俟其近,各懷利刃,躍入水中,密以所携稻筐繫兩輪旁,船不得動。夷人方愕然,鄉民已躍火輪上,出利刃擊夷,夷盡殲焉,取其貨物,防守益固,夷因不敢入嵊縣境,而一邑無恙。蓋亦靜以待動之法也。見陸伊湄大令所著《庚辛日記》,今海防孔亟,錄之以俟采擇者。

  ○176徐時棟《偷頭記》

  西人之陷吾明州,為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庚戌,其明年三月乙亥,始棄郡城,越二日,并棄鎮海。時將軍奕經、參贊文蔚輩,張皇戰功,以收復告。詔第諸將勞績,升賞有差。其實甯波之復,偷兒徐保、張小火及其黨六十人力也。吾師徐先生時棟集中,有《偷頭記》一篇,甚詳且塙,刪節錄存,非欲翹將軍、參贊之過也。記云:「西夷英吉利據甯波府,我師襲攻之不克,時大將屯紹興,而前鄞令舒君在軍中。一日,縛間諜至,將斬之。舒君視其人,則府之善為偷者也,意哀之。曰:『若為偷而死,盍為偷而生,若能竊鬼頭來,吾且白將軍賞賚汝。』偷諾而去,華人謂夷鬼子,而別其色,謂其國人白鬼,其收刺他部落以為奴、為兵者為黑鬼。既而偷果以夷頭獻,舒君介之見將軍,將軍大喜,厚賚之。又既而獻頭者紛若,乃與羣偷計其直,黑鬼一頭錢若干,白鬼倍之,生獲又數倍之。自是踰城洞穴,日昏暮,徧府中無非偷者。夷據城,夜必巡街巷,兩夷先後行,方格磔笑語,後者忽無聲,回視之,已失頭而仆。前者大駭,僵立,旋又失其頭。或著夷衣冠,持竹杖橐橐然,曳烏皮屐以來,夷人近與語,遽刺殺之。其生致之也,則以布自後扣其頸,使不得鳴,而絞布兩端,負而趨至幽僻,箝口置諸橐,縋以出城。或為夷所見,追之,則別一偷自曲巷出,並偷追者頭。夷巡城上,亦往來通夕,羣偷各以長籐為環,喑默候城外,聞巡者過,為怪聲驚之;夷倚堞俯視,遽以藤環鉤其頭而墜,塞其口而反縛之,候如初。城上夷謂墜者誤失足,皆伸頭下視,思援之,又盡為偷所鉤致,乃譁然擁所獲以去,疾如風。凡城內外以竊鬼頭至者,黨日衆,計日巧,所獲日多。其奇策祕術,莫得而詳也。一日,將軍復下令,得羣夷百不如得酋一,能生致之賞萬金,官三品,不者取其首可也。久之反命,酋不可得,蓋酋不夜出,其所居邃室,環以夷兵,又一夕屢易其寢,所得酋一,不如得羣夷百之速而易也。顧酋雖防護甚謹,而心常惕惕,每日夕即■〈角殳〉觫自驚擾,旦夕以失首報者恒數十,或至百餘。由是大懼,盡率其屬,登舟他去,而將軍以克復府城入告矣。」康祺按:先生所述,吾鄉人皆能言之。以余所聞,定海之役,葛、鄭諸公之忠骸,亦由羣偷竊以回營。偷並於甬江中置小艇,伺西人出,狙擊之,所俘獲亦不少。前法以靜制動,此法以動擾靜,偏謀詭計,當為洞曉邊事者所鄙夷。然而水陸異形,地學不講,南北畫界,事權不專,武夫狃前功而驕,書生守成法而泥,舟車器械,師其貌而遺其神,玉帛兵戈,決於朝而更於夕。杞人之憂,耿耿在臆,不得已而錄此下策,姑傋蕘詢,其亦可流涕長太息矣。

  ○177宋尚書平亂之鎮靜

  商邱宋尚書犖,於康熙二十七年六月奉命撫江西,舟次蕪湖,聞楚北兵譁,西江震恐,亟鼓棹入南昌撫慰之。蒞事未十日,突有奸徒李美玉、袁大相,勾結楚逆,以酉字帖授其黨,將以詰朝謀不軌。公偵知奸謀,乘夜計禽二元惡,旦即縣首藳街,餘黨獸散,亂遂平。公自作禦變詩紀事。儒雅鼓吹之才,乃有此從容鎮撫之策,固知封疆大帥,亦不可不用讀書人。

  ○178趙恭毅撫楚時微行察事

  趙恭毅公撫楚,嘗微服偕藩臬之市肆中,問政得失。市人盛稱公,而詆兩人,兩人愧汗,不敢出一語。公偕藩臬去,頃復還,呼其人謂之曰:「若言兩司過,兩司必怒若,然有我在,無恐。」因以所携扇貽之曰:「持此謁藩司,則無事矣。」明日藩司以扇還公,公徐語曰:「人言可畏也。」其後藩臬亦奉法。屬縣水災,公與一僕操小舟抵城下,晨興,坐縣堂,令驚起伏謁。公索米飲一甌,啜已即去。此二事未見紀載,惟顧述恒為公玄孫億生題公撫浙時頌德遺冊述及之。

  ○179福康安威福自恣

  大學士公福康安督蜀,勢張甚,鈐下厮養,憑藉搏噬。一日,輿夫入人家攫釵珥,都司徐斐見而訶之,其黨伍捽徐撻辱,冠服皆毀。姚方伯令儀方為成都太守,捕治之,斃其魁。公相怒曰:「守敢爾。」詰之,則抗詞以對。時姚已奏擢川東道,乃遣騎追前疏還,然姚直聲震西川矣,後卒開藩是省。同治間,吾浙吴仲雲制軍振棫官蜀中,蜀人猶有言其事者,制軍為製《太守怒》樂府。又綿州李觀察調元《童山詩集》有《清江行》,為福公出征後藏過綿而作。其述當時供張之盛,聲勢之赫,亦復窮極奢麗,尊若帝天。可見福公雖有功邊疆,未免威福自恣,宣仁宗皇帝諭旨,每誡臣工,多以福康安與和珅並舉歟。今之身非勛戚,進由武功,國寄鎖鑰,家對旌節者,幸無忘滿盈之戒,開貨賂之萌,而使蠻酋獠長,笑中朝宰相之非人也。

  ○180李淩漢捐貲平楚蜀險灘

  李本忠,字淩漢,漢陽大商也。一日赴歸州,請於州牧曰:「州多險灘,本忠之祖死於是,父亦嘗瀕於死,必竊痛之,願出貲募能伐石者。」州牧可其請,州灘以平。又走蜀之夔州,一如請於歸州者,皆得請。既去諸灘石,又以楚舟泝江而上,必用挽夫數十人,負絚走崱屴間,恒失足顛墜死,乃鑿崖通道以利其行。始嘉慶乙丑,訖道光庚子,凡平險四十有八,所費金二十萬,蓋曠世義舉也。楚蜀有司聞於大吏,以上於朝,本忠及其子孫竝膺四品章服之賜。或撰其事顛末,曰《平灘紀略》。至今往還楚蜀者,峩舸大艑中,猶時聞長年老輩嘖嘖道李淩漢也。貿遷小夫,負夸娥愚公之志,卒潰於成,久官斯土者,咸自愧心力之弗逮焉,亦奇人奇事已。

  ○181鄧嶰筠奏免潁州婦女隨犯答配之舊例

  舊例:潁州府屬凶徒結黨三人以上持械傷人者,不分首從,發極邊烟瘴充軍,僉妻發配。江甯鄧嶰筠中丞撫皖,奏言:「潁屬民俗強悍,非此不足示懲,惟僉妻發配,似無深意。此等婦女,本係無罪,一經隨夫僉發,如長途摧挫難堪,兵役玷污可慮。或本犯病故,則異鄉嫠婦,飄泊無依;或本婦身亡,則失恃孤嬰,死生莫保。況潁屬婦女,頗顧名節,一聞夫男犯罪,自知例應同發,或傷殘以求免,或自盡以全身。在本犯肆為凶暴,法固難寛,而本婦無故牽連,情殊可憫。」疏入,奉旨刪去此條。公牘文字,能如此周詳愷惻,宜其動聖明之聽而造福閨幨也。

  ○182唐鏡海感化苗民

  唐鏡海方伯守平樂時,值楚瑤不靖,奉檄防守富川。富川十三源之瑤,以耕作世其業,且有隨民籍入庠序者。而宋塘、三輩、龍窩、平市、倒水五源稍麄獷,不改蠻夷故習。方伯授以團練之方,教以坐作進退、長幼尊卑之禮,咸欣欣然。於是五源各建義學,擇其子弟之秀者,予以四子書,村設蒙師而分授之。方伯一至,瑤童繞膝而嬉,捧書而誦,如子弟焉。論者謂當時楚南之瑤,既焦爛於羊泉,粤東之瑤,又跳梁於八排。若皆如方伯之儒服行邊,以詩禮化頑梗,可使蠻烟瘴雨之鄉,百年不見兵革也。

  ○183木龍為治河利器

  木龍用以治河,見於《宋史》,曾鞏為陳堯佐作傳,嘗詳誌其事,然已久失傳矣。漢陽李昞雙士任泰州通判,偶讀南豐文,匠心獨運,竟與古合,遂上其議於相國高文定公斌。適清口禦壩工險,高公用其法,遂慶安瀾。後河東完顏司空仿行之,效更大著。蓋木龍能挑水護此岸之隄,而水挑即可刷彼岸之沙,較之下掃開河,事半功倍,防河利器也。今人偶見一物,製度精良,輒歸功於西法,不知中國相傳,經史中前民利用之具,早有成模。奇伎淫巧之觀,本非夙尚,即如木龍治河,何嘗假機器分豪之力哉?

  ○184黃河水汎之羊報

  黃河報汎水卒,有所謂羊報者。河在皋蘭城西,有鐵索船橋橫亘兩岸,立鐵柱,刻痕尺寸以測水,河水高鐵痕一寸,則中州水高一丈,例用羊報先傳警汎。其法以大羊空其腹,密縫之,浸以檾油,令水不透。選卒勇壯者,縛羊背,如乘馬然,食不饑丸,腰繫水籤數十。至河南境,緣溜擲之,流如飛,瞬息千里。河卒操急舟,於大溜候之,拾籤知水尺寸,得豫備搶護。至江南,營弁以舟邀報卒登岸,解其縛,人尚無恙,賞白金五十兩,酒食無算,令乘車從容歸,三月始達。按:此即元世祖革囊遺法也。長風巨浪之中,毒龍老蛟之窟,驅血肉之軀,與河伯馮夷爭趫捷,其法則奇,其事則險,豈舍此別無良策歟?

  ○185李良年之立品

  李徵士良年,即前筆所稱小字阿京者,幼與竹垞太史齊譽,禾中人稱朱李。立品尤嶄然峻絕,應召入都,諸公貴人多折節下交,徵士獨高矚雅步,不肯為翕翕熱。先是御試未有期,寶應喬舍人萊語之曰:「高陽論海內詩家,首推子矣,他日有謂宜造謝者。」徵士曰:「詩小技也,窮達命也,相公知吾詩,孰與相公知吾守乎?」堅不往,聞者以為誑,及見放始信。

  ○186海蘭察有忠勇之子

  乾清門侍衞安祿,超勇公海蘭察長子也。嘉慶四年川楚教匪之役,追賊陣亡,上深為憫惻。諭稱安祿甫至軍營,即能奮不顧身,海蘭察於九泉下,亦當自喜有子。並命將安祿新生一子,賜名恩特赫默扎拉芬,即襲公爵,而其弟安成襲騎都尉世職。卹忠之典,與大員殉難相同,蓋睿皇帝追念公之殊功懋伐也。前筆記公姬人阿芸殉節甚詳,公得此深明大義之貞姬,復有此為國捐軀之肖子,洵可含笑九幽。而阿芸勸誡公子之功,益不可沒矣。

  ○187孫文靖從征緬甸時遇險

  孫文靖公從征緬甸,過天生橋,橋崩馬墜,已濡足矣,忽躍登岸。又在緬界斷餉三日,同官家奴有爨馬髀於釜者,公過啖之,適奴覔薪自後至,不知公也,拔刃一揮,已及頸矣,適同官目帳後亟止之,幸而無恙。同官即劉公秉恬也。文靖即以征緬功,受高宗知遇,洊擢大臣,列五等爵。嗚呼!白面書生,因緣遭際,年遷歲擢,擁節鉞而踞胡牀,幾謂功名我所自有,抑知前代勞臣,其進身顧如是盡瘁哉?

  ○188鄞縣阿育王寺忍辱松

  吾鄉阿育王寺晉松,鐵骨霜皮,閱三千載無恙。道光庚子,西人擾其地,松即枯。漢軍徐司馬榮過而慨焉,名之曰忍辱。忍辱者,不忍辱也。司馬與鎮海姚梅伯先生燮,均有忍辱松歌。

  ○189顧祖禹不願列名一統志

  徐東海之修《一統志》也,開局包山,辟四方知名士為輔。時無錫顧處士祖禹精地理學,名最高,固延之,三聘乃往。書成,將列其名以上,處士不可,至欲投死階石始已,其自晦如此。或謂處士嘗游耿精忠幕中,干以策,不用乃去;或言其客游,嘗主膠山黃守中家,恐皆出自忌者之口也。

  ○190方輿紀要為人訾議

  顧處士所著《讀史方輿紀要》,博聞宏辨,囊括古今,甯都魏禧叔子稱為數千百年絕無僅有之業。江夏劉湘煃者,嘗校顧書十餘年,愛其精博而微疵其縱橫,著《讀史方輿紀要訂》若干卷。禧弟子梁份,嘗著《秦邊紀略》,有書無圖,湘煃得圖以校,梁書宛合,知即份舊本,顧與處士書頗齟齬,湘煃因合訂為《秦邊紀略異同攷》。士人秉兼人之才,窮老盡氣,顓精一書,終不能免後世之訾議,著作之事,真非易言。 【按:份傳,禧學不仕,為西邊大帥上客,其書僅存。湘煃受業梅文鼎,以諸生終,所著書多零落,均可慨也。】

  ○191周制府刊行晉略

  荊谿周君濟保緒《晉略》文六十六篇,其所作也。《晉書》繁蕪,君文以簡核勝,雖叙事間未詳實,而大體不失為精當,其風骨尤有不可及者。君以嘉慶戊辰聯捷成進士,有盛名,樞相戴大庾迎謂曰:「子必得大魁,廷試對策,幸無過激。」君對曰:「此乃士人進身之始,敢欺君乎?」大庾失色曰:「謹受教。」遂不得上第,歸班後數年,選淮安府學教授,與知府論事不合,投劾歸。遨游山東諸省,晚客漢上,依其同姓官制府者以老。《晉略》,即制府為之刊行者。

  ●郎潛紀聞三筆卷六

  192嚴士鋐不畏彊禦

  193列聖呼范文肅官而不名

  194世祖起復劾馮銓諸臣原官

  195聖祖書三藩及河務漕運三大事於宮中柱上

  196靳文襄與廷臣治河議論之異同

  197洪稚存奏劾諂事和珅諸人

  198張文端兩次奏請聖祖多留江甯一日

  199陳鴻應詔陳言之剴直

  200聖祖察熊文端遺疏薦熊本之虛偽

  201張文端為王敦轉世

  202姚立德協守東昌府之鎮靜

  203畢秋帆力保張回子之不反

  204邱象昇為刑官時之寛恕

  205比翼朝天圖

  206鄒宏志上拒賊復城圖

  207劉文清姬人精於書法

  208監挑大臣器度之不同

  209彭兆蓀不徒以文字見長

  210趙清獻折獄之神

  211孫襄武之戰功

  212熊一瀟停改授併關卡之奏

  213甘莊恪以強項受知兩朝

  214直省明倫堂聯語

  215韓文懿自陳無政事才

  216史文靖奏請溧陽縣改隸鎮江府

  217曾文正加惠皖中經學大師

  218曲沃裴氏兩世以貲郎致貴顯

  219裴中丞增開黔省鉛礦

  220高文恪奏進漁戶所獻玉印

  221李穆堂陣法鎗制之論

  222世宗加恩陳時夏生母

  223聖祖賜蔡升元葬親銀

  224聖祖加恩范承勛之優渥

  ○192嚴士鋐不畏彊禦

  丹徒嚴廉訪士鋐,令四川華陽時,甫蒞任,而西藏廓爾喀兵事起。貝子福文襄公為大將軍征之,軍事絡繹於道,自成都至打箭鑪,皆設軍需局,公言於布政使英善曰:「大兵大役,聖人所以綏遠人、靖邊陲,內地民人,尤宜愛護。兵部勘合頒行在案,凡有為百姓撙節者,所以仰體皇仁,有藉端需索徵求無厭者,必痛懲之。」會總督和琳傔從入局苛索夫馬酒食,勢囂甚,廉訪立擒治,申請遞解回籍,衆為之肅。潼川商納貲為職道而負鹽課,鹽道林儁為之調停,其人抗不服,大府以委廉訪,申其罪,請褫革加桎梏焉,別籤商人如原議。此非所云不畏彊禦,不侮矜寡者歟。 【按:嘉慶間教匪之役,公嘗從將軍德楞泰大營,請招團練為鄉導,募鄉勇萬人,而以桂涵、羅思舉為隊長、進討。比有功,桂、羅皆以勦賊勞,官至提督。然則公之韜畧可想矣。】

  ○193列聖呼范文肅官而不名

  范文肅公文程在盛京時,列聖皆呼其官而不名,以其形貌頎偉。御賜衣冠,皆出特製。蓋其時漢臣在班列者尚寥寥,公獨受股肱心膂之寄也。

  ○194世祖起復劾馮銓諸臣原官

  順治初,睿親王攝政,凡言官劾大學士馮銓者多降革。九年十一月,范文肅公乃彙原疏進呈,世祖覽畢問曰:「諸臣所劾誠當,何為以此罷?」公對曰:「諸臣疏劾大臣,無非為君為國,皇上當思所以愛惜之。」遂命俱以原官起用。我朝直臣輩出,權貴不敢奈何者,由此舉開其端也。 【按:公平居言:治天下惟在得賢,庶官有才者不以一眚掩,湔除拔擢,時為奏請焉,真休休宰相之度。】

  ○195聖祖書三藩及河務漕運三大事於宮中柱上

  聖祖皇帝初親政,以三藩及河務、漕運為三大事,夙夜厪念,爰親書大略,懸之宮中柱上。至三十一年諭旨述及之,猶云至今尚存。聖人之宵旰勤民,即此可見。

  ○196靳文襄與廷臣治河議論之異同

  漢軍文襄公靳輔,任河事最久,其受人傾軋亦最多。康熙二十四年,上念高郵、寶應諸州縣湖水泛溢,民田被淹,命安徽按察使于成龍經理海口。旋召公及成龍至京彙議,成龍力主開濬海口故道,公仍初議,築長隄束水敵潮。時大學士九卿從公議,而通參成其範、給事中王又旦、御史錢珏,均是成龍。寶應人侍讀喬萊,亦奏輔議非是。乃命尚書薩穆哈等勘視,奏稱:海口不必開。會湯文正以巡撫入為尚書,獨奏下河宜濬。卒以廷臣異議,命侍郎孫在豐往董其役,未嘗專從公策也。二十六年諭,又詢下河田畝,何策可紓水患,公仍主築隄減水之說。時成龍撫直隸,上以輔疏示詢,成龍仍言下河宜開,重隄不宜築。詔遣尚書佛倫、侍郎熊一瀟與總督董訥、總漕慕天顏、孫在豐會勘,惟佛倫奏應從輔議,天顏、在豐議均與公左。明年正月,御史郭琇劾公糜費帑金,攘奪民田,橫取米麥越境貨賣。科臣劉楷、臺臣陸修祖,復交章劾之。天顏、在豐,亦疏論公屯田累民,及阻撓下河開濬事。公自請入覲,上御乾清門,命輔與成龍、琇各陳所見,卒允九卿議,停築重隄,革公職。後又命學士凱音布、侍衛馬布、尚書張玉書、圖納等先後往勘,均稱公治河功。二十八年正月,上南巡閱河,輔從行,上親見隄工河道,始襃輔實心任事,勞績昭然,復原品。三十一年,復任河督,而公不久逝矣。逾年,召見河督于成龍,原署河督董訥,責以排抑靳輔。諭大學士曰:「于成龍曾奏河岸未見靳輔栽柳,及朕南巡指詢,成龍無辭以對。董訥亦曾言之。彼時九卿皆言靳輔當從重治罪,若即誅輔,則死者可復生乎?」成龍、訥皆叩首。自來勞臣任事,異說朋生,因而毀成功、沮大計,或且殄身其中者何限。以聖祖之明,公之忠勤結主知,而湯文正、于襄勤、郭總憲諸公又皆公忠耆碩,非有一豪妨賢害正之心,而時會所遭,乃至千挫百折,含尤忍詬,幾幾喪生平之實望,而是非功罪,後人亦莫可與明,益歎功名之地之不易處也。

  ○197洪稚存奏劾諂事和珅諸人

  洪稚存劾竇諸城於身後,小峴侍郎紀之,衎石侍衛辨之,余前卷述衎石之言而疑之,謂小峴與竇、洪皆故交,必不以一言誣兩友也。茲恭繹仁宗諭旨,知稚存書內所稱諂事和珅者,實孫士毅、竇光鼐、李綬、吴省欽、蔣賜棨、韓鑅、吴省蘭、胡長齡、汪滋畹諸人,時孫、李及竇公已物故,此外羅列貪黷諸臣,則諭旨未為宣著,蓋上亦嫌其所言之過實之,衎石生平留心掌故,乃遽信洪幼懷之一言,不及詳稽檔案,何歟?

  ○198張文端兩次奏請聖祖多留江甯一日

  康熙四十四年南巡,駐蹕江甯,將啟駕矣,以在籍諸臣籲請,允留一日。時桐城張文端公英已以大學士致仕,迎輦淮南,隨至金陵,亦以為請。得旨:念老臣懇求諄切,准再留一日啟行。四十六年,文端迎於清江浦,仍隨至金陵,上亦允公奏,多留一日。初文端予告時,瀕行,御書「篤素堂」三字以賜。在淮安則御書「謙益堂」及「葆靜」匾額,在江甯則御書對聯及「世恩堂」匾額,他所賜賚,不可勝書。黃幄戊校之尊嚴,止玉輦以片語;綠野午橋之清閟,曜奎章於四隅。史乘傳流,有餘寵焉。

  ○199陳鴻應詔陳言之剴直

  宣宗登極之初,下詔納言,一時上書者多務剴直,而錢塘陳參議鴻所言尤切中。其論聽言、用人、理財疏云:「聽言有三:曰虛受,曰聰聽,曰明辨。用人有三:曰隨時保舉,曰破格擢用,曰即事考核。」其請復日講以畿輔營田、水利二大端,亦為世所傳誦。嗣請復兩浙鹽制,裁鹽政歸巡撫,遂為營私者側目。及稽查銀庫,籌杜積弊諸私,人尤多不便,屢齮齕之。雖賴聖明曲賜保全,而參議已不安其位。然未幾,假照截留之獄起,其弊皆由銀庫,連染者至千餘人。吏臨刑有歎者曰:「使陳公在,何至此。」亦足見參議之居官,去削稜剗崖、隱釀巨禍者萬萬矣。

  ○200聖祖察熊文端遺疏薦熊本之虛偽

  孝感熊文端相國引退後,初留京師,嗣疏辭食俸,歸老於江甯。康熙四十八年卒,遺疏至京,其同姓編修熊本竄入薦己語。上覽疏諭廷臣曰:「熊賜履學問既優,人品亦端,此遺疏內薦舉其姪熊本,必係虛偽。」命總督噶禮確察。噶禮取其疏草以進,果無是語。下法司鞫勘,論熊本罪如律。或曰:噶禮迎合忮忌,所呈疏草,未可據。然而仁皇帝聖人也,明良一德,與文端相知契久矣,熊本何人,能欺聖人乎?此之謂自作孽,不可逭。

  ○201張文端為王敦轉世

  相傳張文端公英母太夫人,嘗夢有異人自稱王敦至其家,覺而生子,命之曰敦哥。數歲天,母慟甚,夢異人復至曰,吾終為夫人子,遂產文端,名以敦復,長遂為字。小說家紀述其事,略有異同,康祺以為皆妄誕也。偶見漁洋《居易錄》,稱文端為夢敦。姬泉姚先生《惜抱軒集》,有《香亭得雄於其去年所失小郎有再生之徵識異》一絕,下二句云:「正似吾鄉張太傅,再招東晉大將軍。」自注極詳。姬泉恪守洛閩,乃亦信佛家輪迴之說,固知茲事之有徵。惟敦與文端忠奸不倫,蓋在衰世則為亂臣,生熙朝則為良輔,人才代出,仍隨氣運為轉移,此身異性存之一轉語也。

  ○202姚立德協守東昌府之鎮靜

  乾隆甲午山東王倫之亂,姚公立德方官河帥,值東撫徐公績勦賊不克,退駐東昌府城,公與之協籌守禦。府東門外人烟輻輳,為南北往來水衢,賊傳檄某日攻城。先一夕,東廂火起,撫軍疑賊至,登城促令放礮。公曰:「事未得實,萬有一誤,則城外生靈塗炭,民心惶變,恐失城不待賊至矣。」相持不已,撫軍欲手自然火,公從後掣其肘。未幾報至,則民居失火,非賊也。撫軍揖謝公,公曰:「君志在急滅賊,不暇思耳。」人服其雅量。

  ○203畢秋帆力保張回子之不反

  畢秋帆制府撫陝時,甘肅回人不靖,阿文成公奉命督師往勦。省垣有張回子者,為內地回人之望,擁貲百萬,尚書素知其人。一日,方與兩司議籌防,有飛騎傳軍報至,尚書啟視,即置鞾中。兩司退,召巡捕曰:「汝持我名柬,即邀張回子來。」張至,以軍報與閱,張皇遽伏地,請收付獄。尚書曰:「我欲收汝,不汝邀矣,我固知汝必不反也,我將以全家百口保汝。」張叩頭出,後知文成營中獲一諜,親訊之,指張為謀主,諜固嘗傭於張,以盜牛逐也。文成已入告,馳書陝撫密收,尚書亦即拜疏,以全家保其不反,事遂得寢。然其時方修城,回人之居內地者,不下數萬,張素任俠,為族屬所信嚮,諸回多伺其動靜以為從違,設非制府之推誠布公,後患殆不可料也。制府歷官之政蹟,傳聞異辭,是舉從容鎮定,弭亂無形,蓋猶從讀書稽古來矣。

  ○204邱象昇為刑官時之寛恕

  山陽邱公象升官止大理寺寺副,仕雖不大顯,而其亭平鉤考,頗有足述,蓋亦本朝刑官之表表者。吴三桂反,有逃人來歸,吏以叛逆論,事下三法司,公執定律議減罪二等。江南所上獄,有大盜支家科在逃,而其黨五十人皆議斬。公閱卷太息曰:「烏有盜首未獲,而從皆决,是屬豈無寃乎?」明日,昌言於三法司,三法司不能難,遂緩死。時長安為之語曰:「邱公為理,民無寃死。」旗人有與父異居而鄰人通其後母者,其父病不能制,憤曰:「兒代我斬淫人。」旗人受命,殺二淫於牀,自歸有司,論以大逆,法司奏當。公爭之曰:「《春秋》書夫人孫于齊,不稱姜氏,絕不為親禮也。夫絕不為親,即凡人耳。方諸古義,宜以非司寇而擅殺當之, 【按:孔季彥嘗有此議。】 不得以逆論也。子思子曰:「不為伋也妻者,是不為白也母。旗人從父命,殺父讐,自拘司敗而以大逆論之,無乃非《春秋》之義乎?」遂以兩議上,詔從末減。大學士高陽李文勤公曰:「朝廷須用有經術士。」諒哉!

  ○205比翼朝天圖

  英煦齋協揆以道光三年冬充冊封佟雅皇后持節使,其夫人薩克達氏先奉諭旨,徑詣后宮行家庭禮。屆期,協揆偕夫人同入東華門,觀者羡之。程春海侍郎方為編修,舉唐權文公與縣君同朝興慶宮故事,取其詩句,請公為《比翼朝天圖》,以紀其盛。

  ○206鄒宏志上拒賊復城圖

  耿逆反於閩,其黨分陷浙之遂安,教諭鄒儒與其子宏志,有拒賊復城之功,抑而未上,時康熙十三年也。越三十年,聖祖南巡,宏志於吴江道中具本啟奏,並繪圖四幀,摹當年戰守狀,乞請旌表。內侍傳呼幫上船來,召見宏志,以圖中有宏志冒死救父、踰城斷齒事,上親驗視,遂邀襃諭,命入宋金元明四詩館效力叙官。宏志後官山西岳陽縣知縣,增補六圖,徧徵題詠,王漁洋、毛會侯諸君皆有詩。 【按:漁洋詩不見本集,《國朝詩別裁集》,稱為桐城方式濟作。】

  ○207劉文清姬人精於書法

  劉文清公立朝謇諤,風骨棱嶒,世幾以笑比河清之包孝肅相擬。王惕甫《淵雅堂集》有句云:「詩人老去鶯鶯在,甲秀題籤見吉光」;自注:「石庵相國有愛姬王,能學公書,筆跡幾亂真。」惕甫蓋嘗見姬為公題《甲秀堂法帖》籤子也。耆英老輩,偶露風懷,正見理學名臣,其真性情去人不遠。

  ○208監挑大臣器度之不同

  常州舉人惲敷,乾隆某科就大挑。監挑大臣某公,以揮音呼其姓,惲復朗聲自呼以正之,某公內愧其誤,而惡惲之不為揜覆也,屏不入選。越數年,復赴大挑,主事者為成親王,見惲姓即驚喜曰,是南田先生後人耶,亟子一等。同一貴人,而雅俗之相區至此。

  ○209彭兆蓀不徒以文字見長

  康祺弱冠學為駢體,於本朝則極喜謨觴、卷葹、儀鄭三家之文。謨觴詩學尤瑰奇孤秀,世之能文章者,無此兼長也。顧其人亦非文士,少隨父官山西,即神雋有聲,出應鄉試,諸公卿爭欲羅致。嘉慶丁卯,所知者主江南試,尤欲得君。君聞之,遂不復應,其集中所為貽友人書者也。父兄沒後,家貧甚,債集其門,議斥產以償。人曰:得彭君一言,毋問舊事。君獨破產盡償所負,而自鞠幼弟,隻身客游以為養。諸大吏多資其才,傾身納交,君未嘗有所私請,於義所不可,嶷如也。胡侍郎克家為江蘇布政使時,總督以國用不足,議加賦,君力贊侍郎白大吏寢其事。曾侍郎燠轉運兩淮,尤重君,君一至邗上,詩文外無他語。兩侍郎平居議論頗不合,於君皆無間言。道光紀元,例舉孝廉方正,太倉以君名應詔,君力辭。未幾,赴修文之召矣。康祺歷攷近人書,始知君蓋古畸人貞士之流,其才可能,其品不可幾也。君名兆蓀,字甘亭,所箸集名《小謨觴館》。

  ○210趙清獻折獄之神

  國朝浙閩總督鐵嶺趙清獻公廷臣,惟良折獄,摘發如神,其最傳人口者數事,杭人至今猶能道之。有盲者與屠者善,一日入屠室,虛無人,手纂簝中有錢五百,懷之走,屠者覺而追於途。盲者撫膺嘂曰:「天乎!吾辛苦積此錢,乃欺吾瞽而要刦乎?」衆皆憤憤,公過,為遮訴焉;屠者亦泣陳。公笑命吏取盆水,投錢其中,浮脂熒熒也,乃斷歸屠者。法司鞫殺人者,既自承矣,公見所上牘而疑之曰:「傷不及寸而刃盈尺,此必寃」;後果獲真盜。夏大旱,山中人相驚以旱魃,頳顏赤■〈髟上思下〉,絳衣冠,猝入人家,壯者逸,弱者匿,魃去而財物空矣。公曰:「吾當禳之。」密戒邏者,分伺揜捕,果獲暴卒,伏法焉。馮山公記此三事,謂古人有行之者,如張舉、余良肱、張田之屬,載在前史,公殆學古有獲。康祺竊謂清獻三事,皆牧令所應為,前史相類,亦不止如山公所援引。且人即不讀書,其稍具吏才者,似尚不至妄斷斯獄。乃自古迄今,已翕然歸以神君之譽也,亦可歎矣。

  ○211孫襄武之戰功

  漢軍孫襄武公思克,三等男得功子也。初勦厄魯特,繼平吴三桂,嗣征羅卜藏,皆獨領偏師,積功最偉。最後同撫遠大將軍費揚古進討噶爾丹,至昭莫多,大敗之,奏捷,召赴京,命侍衛迎勞,賜袍褂鞾帽等物,御製詩箑,有「膺揚資遠略,宿望在西郵」之句。入覲暢春園,賜御書綏懷堂額,及端罩、四團龍補服、花翎、朝帽、朝衣、朝珠、鞍馬,命還肅州提督任。康熙三十九年,卒於官。櫬還京師,自甘州至潼關,沿途軍民無不號哭相送。上聞之,諭曰:「誠可謂將軍矣」,晉一等男。雍正朝,入祀賢良祠。乾隆朝,詔予一等男世襲罔替。是亦國朝一名將,其戰績不亞趙良棟、王進寶諸公,而其名稍晦,故載之。

  ○212熊一瀟停改授併關卡之奏

  康熙初,投誠武職,許自請改文職,以參議、僉事、同知、通判等官用。南昌熊大司空一瀟,時官臺諫,疏言:「巡道寄方伯、連帥之任,同知、通判分兵刑錢穀之司,此等不文不武之輩,一經改授,罔知愛惜功名,覬覦營私,情未可定,請停改授之例。」從之。又其時搉關林立,部曹奉使監稅,亦無定員。公奏:「關稅原有定例,一持籌記策之人,自可勝任。今員數繁多,恐新員差出、舊員未歸之時,將有一司無一官者。且一城數關,亦應酌併。至京師左右兩翼,較在外各關錢糧更少,今滿、漢兼差,亦可裁汰一員,俾綜部務。」部議不准行。得旨:「各省相近之關,應否一處兼管,由督撫察奏;兩翼稅差著再議。」尋議:「兩翼應裁漢缺,江甯西新關併入龍江關,蕪湖工關併入戶關,廣東遇仙橋浛光廠併入太平關」,俱如一瀟所議。 【按:其時淮安三關先經漕臣帥顏保奏請裁併,從之。】 公所上諸摺,有益於官方民命,大率類此。康祺竊謂多設關卡一端,徒累民生,無益國帑,在今日尤當務之亟也。

  ○213甘莊恪以強項受知兩朝

  康熙五十八年,三等侍衛畢里克練鷹至淶水,時知淶水縣事者奉新甘莊恪公汝來也。畢里克強宿民舍,毆傷人,莊恪拘訊之。事聞,交部質審,議革知縣職,而侍衛僅罰俸。特旨:畢里克革職,汝來免罪。是時莊恪直聲聞朝野。雍正三年,遷廣西臬司,明年擢巡撫,距部議斥罷僅五載也。受知兩朝,遂躋極品,強項令果何憚而不為乎?

  ○214直省明倫堂聯語

  今直省府縣學明倫堂,均懸「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聯語。按:陸以恬《冷廬雜識》稱,係遂甯張文端鵬翮所題。惟原題上聯首句有「先聖道並乾坤」,下聯首句有「今皇教同堯舜」各六字,不知此聯因何通行,更不知首句因何刪節。

  ○215韓文懿自陳無政事才

  韓文懿公以時文受聖祖特達之知,通籍後即奉諭作時文二首進呈,旋奉命悉呈平日文稿。聖祖嘗諭大臣:「韓菼天下才,風度好,奏對亦誠實。」又諭:「韓菼學問優長,文章古雅,前代所僅有。」又諭:「韓菼文能道朕意中事。」至晚年寵眷驟衰。康熙三十九年官大宗伯,自陳無政事才,請解部務。四十三年復以病求免,得旨:「韓菼以工於時文,屢經擢用至禮部尚書,前掌翰林院事時,於庶吉士不勤加教習,每日率領飲酒,至九卿會議之處,不為國事直言,惟事瞻徇,所行殊不逮所學。今自知其非,引病求罷,殊屬不合,仍留原任,嚴飭行。」是公之遭際承平,罕所建立,固不能曲為之辭。然自知政事非才,一再引退,謙光讓德,恂恂足多。以視今之貴官,所處非康熙全盛之世,所挾并無韓公文字之長,衰病侵尋,久尸大位,尻高項短,頑然若不知妨賢溺職之可羞者,其度量之相去又何如耶?

  ○216史文靖奏請溧陽縣改隸鎮江府

  溧陽史相國文靖公,雍正七年以山西巡撫署福建總督,明年調署兩江,公以本籍疏辭,詔勿許。案:近年籍隸兩江者,惟合肥伯相嘗持鄉節,然合肥猶地屬皖省,不過歸制軍兼轄,若溧陽則其時正屬江甯府,近依馬足也。是年六月,公遂奏請以溧陽改隸鎮江府,從之。康祺攷溧陽唐分溧水縣地置,屬揚州,後改屬宣州、昇州,從無屬潤州者,此舉殆出自文靖之避嫌。

  ○217曾文正加惠皖中經學大師

  曾文正駐師祁門,狂寇環攻,儲胥奇困,為其一生行軍最苦之境。乃手寫遺屬,帳懸佩刀,神志湛然若無事。一日,忽憶及皖中多經學大師,遭亂顛沛,存亡殆不可知,遂遣人四出存問,存者貽書約相見戎幕,亡者卹其細弱,索其遺文。如桐城方宗城存之、戴鈞衡存莊,歙俞正燮理初,黟程鴻詔伯敷諸家,皆藉以得脫於險,公真佛菩薩心腸也。

  ○218曲沃裴氏兩世以貲郎致貴顯

  曲沃裴公■〈彳率〉度,由附貢捐納主事,雍正間,官至江西巡撫。子宗錫,由監生捐納同知,乾隆間,歷撫安徽、雲南、貴州。兩世均以貲進,而均著名績,蓋漢貫世家中所僅有者。

  ○219裴中丞增開黔省鉛礦

  昔裴中丞署貴州巡撫時,黔省每年額辦京、楚白鉛七百餘萬觔,鉛廠僅三處,開採年久,物力漸絀。中丞察知上下游附近水次,地均產礦,飭屬試辦,增新廠二:一為松桃廳屬巴壩山,歲可得鉛二百餘萬觔;一為遵義縣屬新寨,歲可得鉛百餘萬觔。分撥京、楚兩運,每歲獲節省銀四萬三千八十兩有奇。疏聞,得旨嘉允。是二廠不知今何如,仿西法試之,當工省而效倍。其上下游水次之礦,可開者亦當不止二廠也。康祺每論滇、黔二省山川盤亙,礦產必多,在昔日珍奇捐棄,辟如藏富於民,在今日戶牖綢繆,轉恐慢藏誨盜。况黔為天下瘠,戍防正亟,饟餫無資,地不愛寶,當軸者宜略更成策矣。

  ○220高文恪奏進漁戶所獻玉印

  雍正二年十月,高文恪公其位奏進黃浦漁船所網得雙夔龍紐、未鐫玉印,時公提督江南、駐節松江,漁戶詣轅所獻也。諭曰:「此事若出自他人,非卿奏聞,朕不信也。卿乃忠信老成封疆大臣,斷不致揑造虛誕,以阿諛取容。今賜卿數物,以示嘉悅。」世宗是舉,既以慰耆臣忠愛之忱,又足杜奸回符瑞之說;至人作用之神,即此可管窺已。

  ○221李穆堂陣法鎗制之論

  臨川李穆堂閣學撫粤西時,疏陳練兵事宜五條。第二條云:「陣法各有所宜,四門方陣止可施於平原曠野。而廣西援勦嘗在山溪之間,背山而戰用一字陣,山曲用三才陣,夾溪用雙龍陣,八面受敵用八門陣,四面合攻用圓陣,亦曰風雷掃地陣,羊腸鳥道用山路連環陣,宜令演習如式。」第四條云:「瑤僮土苗所用鳥鎗,較營鎗更長,可及百五十步,惟礮可以制之。五子礮施放更利,宜增制。」閣學秉性忠直,必非襲陳言,以睎恩眷。其所論陣法鎗制,邊州山縣,皆可仿行,當不止粤西為宜也。採之,以代洴澼洸方。

  ○222世宗加恩陳時夏生母

  雍正元年,元謀陳閣學時夏以御史授河南開歸道,仍帶臺銜。四年,署江蘇巡撫。世宗念時夏母老家居,以道遠未迎養,特命雲南督撫資送至蘇州,復賜人薓,以慰高年行役之勞。康祺案:閣學撫蘇三年,興修水利以外,無甚政績。恭讀雍正六年上諭云:「汝自莅任以來,盜不能緝,吏不能察,承追錢糧不及完二十分之一,蘇郡大開銅鋪而不能禁止,河工遲誤而不能勸懲,惟令戲班減少大半,緞鋪關閉十家,僧道數千百人還俗,祠廟數處改為書院。在汝意以王道變化風俗,但不知實有益於生民處何在。」旋降授營田觀察使。然亦可見閣學之當官,雖儒緩寡效,而志在休養生息,返樸還醇,才不足而德有餘,不得謂非留心國是,宜其蚤邀殊眷,寵及慈庭與。

  ○223聖祖賜蔡升元葬親銀

  大宗伯德清蔡公升元,康熙二十一年一甲一名進士,由修選遷中允後,即請終養。四十二年迎駕嘉興,奏對御舟;翼日得旨:「蔡升元在講筵甚久,家計甚貧,賜銀六百兩為葬親費,事竣即來京。」時行在侍臣,有感泣者。

  ○224聖祖加恩范承勛之優渥

  漢軍鑲黃旗范大司馬承勛,開國名相文肅公第三子,閩督殉難忠貞公第也。康熙三十二年冬,以雲貴總督陛見來京師,值上謁孝陵,因迎至米峪口。上見公,天顏和霽,諭曰:「爾盛京舊人,爾父兄累朝効力,爾兄又為國盡節,朕見爾,思及爾兄,心為慘切。不見爾幾八九年矣,爾鬚髮皓白如此,郊外寒冷,今將貂帽、貂褂、白狐腋袍賜爾。此時更換,恐受風寒,明日可服之來謝恩。」並賜御書「世濟其美」額。自古君臣定分,廉遠堂高,即軫念賢勞,推恩勛舊,亦必無綸音愷惻,浹沁心脾,至於此極者也。